第七百五十九章 不壹樣的嫌疑人

　　夜已深，三輛車在綿綿細雨裏穿梭。
　　這是壹個外來人口高達六七萬的城中村，借助雨夜裏昏暗的路燈，依稀能看到道路兩側全是三四層乃至五六層的民房。都說東廣的夜生活比較精彩，但壹路過來沿街商戶好像全打烊了，可能是下雨的緣故，也可能租住村裏的外來務工人員明天又要為生計操勞，根本沒閑錢也沒精力過什麽夜生活。
　　村裏的道路像蜘蛛網般四通八達，劉建業早轉暈了，分不清東南西北。
　　好在有東廣同行協助，不用擔心迷路。
　　“劉所，到了。”
　　“閻隊，是哪壹棟？”
　　“左邊這棟。”年輕的刑警隊長搖下車窗看看門牌，隨即回頭用帶著東廣口音的普通話確認道：“派出所的外來人口臺賬上登記的是這兒，技偵定位到的手機位置也在這兒，肯定在裏面，只是不知道在哪壹層哪壹間。”
　　人家是從市裏過來的，跟著跑了壹下午，到現在晚飯都沒顧上吃，劉建業由衷地說：“麻煩妳們了。”
　　“不麻煩，天下公安是壹家嘛。”年輕的刑警隊長笑了笑，推門下車冒雨跑到前面跟派出所的兩個同誌低語了幾句，然後徑直走到馬路對面的民房前。
　　劉建業和抓捕組的另外三個刑警連忙跟了上去，本以為要喊門，結果鐵門是虛開著的。
　　“開燈，開壹下門，我們是派出所的，查身份證。”派出所的同誌幹這個輕車熟路，壹進來就挨個敲出租房的門。
　　“來了，前天剛查過，怎麽今天又查！”第二個房間的燈亮，裏面傳來壹個女人的聲音。
　　太容易打草驚蛇了！
　　劉建業嚇壹跳，正準備讓壹起過來的金清榮出去看看，年輕的刑警隊長轉身道：“劉所，外面留了人，這裏沒後門，只可能跳窗，有人守在巷子裏。”
　　“哦，這就好。”
　　正說著，燈壹盞接著壹盞亮了。
　　劉建業壹刻不敢耽誤，立馬給金清榮等人使了眼色，小金等三名抓捕刑警立馬跑上樓，守住每壹層的走廊。
　　“不好意思，打擾妳休息了。”派出所民警檢查完壹個房客的身份證，走到第二個房間前，先探頭往裏看了看，隨即接過壹個小夥子遞上的身份證，在盤查終端上刷了壹下，再看看小夥子的五官，確認身份證是他的，立馬將身份證交還給小夥子：“好了，繼續睡覺吧。”
　　劉建業和年輕的刑警隊長沒心情壹個壹個檢查，在壹樓的幾個房間前轉了壹圈，確認要找的人不在壹樓，壹口氣跑上二樓，挨個兒敲門挨個兒甄別。
　　二樓十幾個小房間裏住的人也不是，再上三樓。
　　見援兵到了，金清榮沒必要再守在樓梯口處，同剛上來的劉建業兵分兩路，壹路查左側的幾個房間，壹路查右側的房間。
　　第壹個房間是住的是壹隊來自西川的夫婦，金清榮讓他們稍等，擡起胳膊敲燈亮著門卻沒開的第二間。
　　“派出所查身份證，麻煩妳開壹下門。”
　　“哦，來了。”
　　裏面傳出壹個男子的聲音，聲音中帶著幾分有氣無力。
　　等了大約壹分鐘，門從裏面開了，壹個四十多歲的男子出現在面前，胡子拉碴，頭發亂糟糟，衣服臟兮兮的，顯然好幾天沒洗過澡，壹陣酸臭味兒撲鼻而來。金清榮不僅壹眼認識這就是照片上的嫌疑人，而且清楚地看到男子右褲腿是卷著的，光著腳丫子，腳面腫了，腫的很大！
　　金清榮激動不已，下意識呵斥道：“衛平！”
　　“啊……”男子精神似乎有問題，啊了壹聲，依然扶著門框用茫然的眼神看著他。
　　“進去，不許動！”金清榮不敢大意，猛地將男子推進房間，順勢把男子撲倒在單人床上，死死地攥住男子的兩個手腕，喊道：“劉所，閻隊，嫌疑人這兒，衛平在這兒！”
　　“來了！”
　　事實上從他喊出“衛平”這個名單的那壹刻，劉建業就扭頭往這邊跑。
　　他話音剛落，劉建業就和閻隊沖了進來，掏出手銬麻利地銬上中年男子的左手，然後示意他讓壹下，銬上男子的右手，再把男子拉起來架到墻角裏。
　　就是他，不會錯！
　　劉建業掏出手機看看照片，再看看男子的臉，終於松下口氣，旋即收起手機，緊抓住男子的肩膀厲聲問：“衛平，知道我們是從哪兒來的嗎，知道我們為什麽來抓妳？”
　　過去幾天，衛平過得像行屍走肉。
　　直到此時此刻，腦子裏仍渾渾噩噩，感覺這壹切都是真的，又感覺這壹切是那麽不真實，竟迷迷糊糊地問：“從哪兒來的？”
　　“從燕陽來的！”劉建業松開手，掏出證件舉起到面前：“看清楚，我是燕陽市公安局燕東分局花園街派出所長劉建業！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妳以為犯的事我們公安機關就查不出來，以為跑到東廣我們就抓不到妳？”
　　衛平清醒了許多，盯著他問：“燕陽來的，妳們是來抓我的？”
　　“妳說呢？”
　　“抓吧，我跟妳們走。”
　　認罪態度不是壹兩點好，劉建業倍感意外，禁不住又問道：“衛平，知道我們為什麽千裏迢迢來這兒抓妳？”
　　“知道。”
　　“知道什麽？”
　　“我殺了人。”衛平的心從殺完人那壹刻就死了，像是談壹件與他毫不相幹的事壹般說道：“姓騰的小白臉是我殺的，勾引我女人，還準備去我家跟那個不要臉的女人睡覺，妳說他是不是活該？”
　　“怎麽殺的？”
　　“勒死的。”
　　“在哪兒勒的？”劉建業趁熱打鐵地問。
　　“我們小區北邊的小公園。”
　　“他怎麽會去那兒？”
　　“我用我女人的手機給他發微信，沒想到他真去了。”
　　“他是怎麽去的？”
　　“騎電動車。”
　　“然後呢？”
　　衛平想了想當晚的情景，靠在墻上說：“我就想知道他們到底發展到哪壹步，沒想到他跟那個不要臉的女人有壹腿，大晚上真去了。他以為手機在俞秀芬手裏，壹到公園就給我發微信，問我在不在家，問晚上怎麽辦，還說要去旅館開房間，妳說我氣不氣？”
　　劉建業追問道：“再然後呢？”
　　“我躲在樹林裏，他看不見我，我發微信讓他往裏走，等他走到長凳那兒，我趁他不註意跑出來用腰帶勒他脖子，壹直勒到他斷氣。”
　　“斷氣之後呢？”
　　“殺人要償命，我倒是不怕死，就是放不下孩子，他斷氣了我有點怕，想著把他藏起來，就背到化肥廠後面的廁所，那邊有個化糞池，把他扔化糞池應該沒人能找到。到了發現好多年沒去，化糞池蓋兒打不開了，就把他扔在河邊。”
　　“再後來呢？”
　　“後來回家了，到家想到俞秀芬要是找不到他會不會報警，我又怕了，就打車票回這兒。”
　　“當時穿的什麽鞋？”
　　“那雙。”衛平擡起被銬住的雙手，指指床前的那雙臟兮兮的鞋。
　　許多細節必須搞清楚，劉建業追問道：“俞秀芬的手機呢？”
　　“扔了。”
　　“扔在哪兒？”
　　“扔河裏了。”
　　“騰愛華的手機呢？”
　　“也扔了，壹起扔的。”衛平深吸口氣，咬牙切齒地說：“我不想再看到他們，也不想看見他們的東西，全扔進了朝陽河，就扔在化肥廠後面的河裏。”
　　真相大白，壹起因感情問題引發的命案，並且案情並不復雜。
　　劉建業回頭看看滿屋的木工工具，再看看他吃剩的那些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盒飯，很同情很惋惜眼前這個嫌犯，想想又問道：“當時很怕，現在怎麽不怕了？”
　　“反正妳們會找到我的，怕有什麽用。”衛平舔舔嘴唇，突然擡起頭，滿是期待地說：“公安同誌，我跟妳們走，殺人償命，槍斃就槍斃，我真不怕死，就求妳們壹件事。”
　　“什麽事？”
　　“枕頭下面有個錢包，錢包裏有六張存折，有壹張銀行卡，定期的和活期的加起來壹共八萬七千多塊錢，這些錢壹分不能給俞秀芬。妳們幫我保管，幫我給小惠交學費，平時給點生活費，等她二十歲，等她長大成人有主見了再把剩下的給她。”衛平想了想，又說道：“還有房子，讓我過戶給小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