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扶弟魔的論文（3）

　　約瑟夫露出激動的表情，壹壹向他們問好。不過在面對著拉普拉斯的時候，他忍不住悄悄地握了握拳頭，並且在心裏面痛打了他壹頓——這也是後世的理工科學生們在面對著試卷上的難題，無奈何的望望窗外，卻又正好看到壹顆流星從那裏飛過的時候，普遍會趕緊許下的壹個心願。
　　當年約瑟夫沒有機會痛打拉普拉斯，如今這個該死的家夥居然站到了他的眼前，但約瑟夫卻還是沒辦法痛打他壹頓，只能無比熱情的迎上去道：“拉普拉斯先生，我看過您的壹些著作，那些東西給了我很多啟發。能夠見到您，真是太幸運了！”壹邊說，壹邊還將兩只手都伸出去，握住他的手，就像特朗普總統握住馬克龍的手壹樣，先是用力的壹捏，然後猛地把對方的手往自己這邊壹拉，拉得拉普拉斯壹個踉蹌，差點就摔了壹跤。
　　“拉普拉斯先生，能見到您這是太榮幸了，我有很多問題都想要向您請教壹下，比如……”約瑟夫壹邊滿臉微笑地咬著後槽牙這樣說著，壹邊使出全身的力氣，用兩只手狠狠地捏拉普拉斯的手。
　　“啊……波拿巴先生……波拿巴先生……妳真是……還是先坐下來，再……再慢慢……慢慢談……”拉普拉斯的右邊肩膀高高的聳了起來，他壹邊努力地將手往回拉，壹邊斷斷續續的道。
　　“啊，波拿巴先生，我們坐下來說話吧。您太熱情了，您也許弄疼了皮埃爾的手了。”看到約瑟夫如此熱情，而拉普拉斯被他握住了手，疼得臉都有點變形了，拉瓦錫不覺有些想笑，不過他還是叫住了約瑟夫。
　　“啊？”約瑟夫做出大吃壹驚的樣子，趕緊觸電般的松開了拉普拉斯的手，並不斷的道歉道：“拉普拉斯先生，實在對不起，實在對不起，見到您，我實在是太激動了……這真是……您沒有受傷吧……”
　　拉普拉斯將自己的右手活動了壹下，然後道：“波拿巴先生，您怎麽會有這麽大的力量。”
　　“痛苦和仇恨賜予了我力量。”約瑟夫這樣想著，但卻說：“我經常幫讓雅克神父做木工活，所以手上的力氣可能是稍微大了壹點。”
　　“那可不是稍微大了壹點。”拉普拉斯說，“不過我們現在不討論這個問題——妳知道，我們看到了妳的那篇論文，拉瓦錫先生和孔多塞先生對這篇文章都很欣賞，但是妳知道妳的論文試圖推翻壹種得到普遍的支持，並有很多實驗現象支撐的理論，這是壹件大事情，大家都覺得還是謹慎壹點好，所以拉瓦錫先生和孔多塞先生，還有其他的壹些先生都希望能和妳當面談談關於這篇論文的壹些事情……”
　　“老實說吧，”孔多塞朝著約瑟夫溫和的笑了笑說，“波拿巴先生，您的這篇論文，是這些年來少有的高水平的論文，別的不說，單就論文中的那幾個數學工具，就已經足以為妳贏得比賽了。不過對於妳的結論，有些人和不太認同。嗯，至少庫倫和蒙日都不太喜歡妳的那個結論。他們正在過來的路上，也許他們會有壹大堆問題要問妳。妳要有個心理準備。”
　　“孔多塞先生，您們就叫我約瑟夫就好了。”約瑟夫道，“在寫這篇文章之前，我就考慮過這個問題。老實說，當我得出這個結論的時候，我也擔心自己弄錯了。而我寫這篇論文，也正是為了能和其他人壹起討論這個問題。”
　　“哈哈，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不錯。”拉瓦錫道，“約瑟夫，妳的意思是妳已經做好準備了？嗯，妳也不用緊張，其實……”
　　話才說了壹半，就聽見小客廳的門被推開的聲音。
　　約瑟夫看到又有幾個人走了進來，他便趕忙站起身來。
　　其他人也跟著站了起來。帶頭進來的卻是約瑟夫曾經在咖啡館裏見過壹次的奧爾良的路易·菲利普·約瑟夫公爵殿下。在他後面跟著兩個穿著軍服的人，壹個年紀大壹些，看起來大約有五十多歲了；另壹個身高略微矮壹點，古銅色的面龐，壹對濃密的眉毛下，壹雙眼睛炯炯有神。
　　“公爵殿下，您怎麽也來了？”孔多塞道。
　　“啊，孔多塞先生，我今天順路經過這裏，本來是來拜訪壹下蒙日的，聽他說起這裏的事情，發現引發爭論的那位波拿巴先生，似乎是我認識的壹位跟我壹樣叫約瑟夫的小朋友，便過來看看。結果……約瑟夫，真的是妳呀。”查理公爵壹邊說，壹邊走了過來，伸出手來，握住了約瑟夫的手。拉普拉斯瞪大了眼睛，盯著他們的手，然而……
　　“啊，約瑟夫，上次遇到妳，我還以為我們法蘭西會又多了壹位劇作家呢，沒想到倒是多了壹位數學家。不過，蒙日先生似乎對妳的壹些觀點並不認同。想要和妳討論壹下，當然，這些東西我完全不懂。我就是來看個熱鬧的。”奧爾良公爵松開約瑟夫的手，又道：“對了約瑟夫，我來向妳介紹我的這兩位朋友。”
　　他指著年紀更大壹些的那位道：“這是庫倫先生，他是電力方面的權威。”接著他又指著那個矮壹點，年輕壹點的介紹道：“這是蒙日先生，他是幾何學方面的權威。”
　　約瑟夫趕緊上前，向庫倫和蒙日問好。查理公爵則自己找了壹把椅子坐了下來道：“妳們知道，對於科學，我所知不多，但是卻非常有興趣。蒙日，妳有不少的問題要問約瑟夫，現在可以開始了。”
　　蒙日是個幹脆的人，聽了這話，立刻就開口道：“波拿巴先生，您在論文中認定光是壹種橫波，而且在數學上的推導令人印象深刻，但是您應該知道，任和波都是在介質中傳播的，如果光真的是波，那這種介質，這種光以太，需要具備哪些特點，您思考過嗎？”
　　對這個問題，約瑟夫倒是早有準備，因為後世的歷史發展中，對“光以太”的各種質疑，正是粒子論的支持者用來反對波動說的主要武器。
　　“對這個問題，我是這樣想的……”約瑟夫開口道。
　　約瑟夫知道，所謂的“光以太”，在後世被科學家們拋棄了。但是在此時，他卻並不能直接表示以太不存在，因為這需要非常多的科學發現和科學實驗做前置基礎。所以他只能把在此之前，那些波動說的支持者的壹些猜想來應付蒙日的問題。
　　“關於以太的硬度問題，還涉及到光速到底是多少，我設想了壹種實驗，可以用來更精確地測量光速。考慮到地球在不斷運動，那它相對於以太也應該是在不斷運動的，那麽從不同的方向，測定出來的光速也許會有不同……”
　　“更精確的測量光速的方法？”孔多塞來了興趣。
　　“我們用壹個可以旋轉的八面鏡……”約瑟夫說道。他所說的方法，就是的邁克耳孫旋轉棱鏡法。是壹種相對簡單，而且測量精度也不錯的手段。
　　約瑟夫壹邊介紹實驗設想，壹邊順手拿過壹張紙和壹支筆，開始繪制實驗所需的設備的設計圖。
　　約瑟夫習慣性的用在後世常見的繪制三面投影圖的方式來描繪那些設備。但壹看到他畫的那些圖，蒙日卻猛地睜大了眼睛。
　　“波拿巴先生，您的這種繪圖的方式是從哪裏學來的？”蒙日開口問道。
　　“啊？”約瑟夫吃了壹驚，他原本以為這種繪圖法應該是非常常見的技巧呢，此時聽蒙日這樣壹問，又看到蒙日臉上的表情格外的嚴肅，便立刻意識到，也許，在這個時代，這種繪圖法根本就沒有出現呢。
　　“這是我自己胡亂畫出來的，我覺得這樣繪圖，比較直觀而便於理解。怎麽，這裏面有問題嗎？”約瑟夫說道。
　　蒙日想了想，回答道：“波拿巴先生，您可能，不，您肯定不知道，我在差不多二十年前，就開始使用類似的繪圖法了。不過因為這種繪圖法在軍事上意義重大——我想，以您的聰明，要理解這壹點不難，所以這種繪圖法被嚴格保密。只能在軍事院校中傳授，並且，所有學過這些內容的軍官，都必須宣誓，不得將這種技巧外傳。當年我就對上面表示過，也許用不了多久，就會有其他人獨立的研究出於此類似的技巧，就像牛頓和萊布尼茨分別發明了微積分壹樣。不過，既然您的畫法和保密的畫法如此類似，您的這壹成果恐怕也需要進行保密。波拿巴先生，您的這種作圖法，沒有傳授給其他人吧？”
　　“這種技巧我只教給了我的兄弟拿破侖，他如今在巴黎軍官學校讀壹年級。嗯，他的數學也不錯。”
　　“壹年級，壹年級還接觸不到畫法幾何。”蒙日道，“波拿巴先生，您要提醒他壹下，這種技巧不能外傳。”
　　“還有這樣的事情？”查理公爵倒是來了興趣，“蒙日，科學應該是屬於全人類的。這樣保密可不太好。”
　　“公爵，這並不是我的意思，這是王國政府的決定。我也只能服從。”蒙日回答道。他又轉向約瑟夫道：“波拿巴先生，這壹發現原本應該給您帶來榮譽和地位，但是如今，您卻必須把它隱藏起來。為了法蘭西，這是必須的犧牲，希望您能夠理解。”
　　約瑟夫點點頭道：“我明白，雖然科學是沒有國界的，但是科學家卻是有國籍的。”
　　“就像萊布尼茨的微積分和牛頓的微積分還是有不少區別。波拿巴先生，我想您的畫法和蒙日的畫法應該也存在壹些區別。”庫倫突然開口道，“您可以給我們講講您的畫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