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程堡主之死

　　戚籠不出手則已，壹出手便是天塌地陷、日月無光，恒河流沙像是壹顆顆旋轉的小星辰，從天而降，浩浩蕩蕩，無邊無際。
　　傳說中，庇護古國千年氣運的滄瀾江，本是天河的壹條支流，而戚籠在盡得閻佛壹生修行成果後，更是推成出新，借模擬天河之象，將無邊無際、無有彼岸的苦海化作恒河流沙。
　　苦海只是人的壹世浮沈，最終還是要進六道輪回，這也是為什麽閻佛寺拳意會從‘閻浮寶樹’轉到‘地藏王’。
　　但戚籠的拳意更高壹籌，借由燃燈掐滅過去之念，未來佛王阻截未來之道，用天河無邊無際之意展開。
　　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過去無亮、未來亦無亮。
　　就是半神壹不留神中了這壹招，怕是也很難逃脫，而程天兇固然是關中妖皇，曾經也是半神強者，但他畢竟受了重傷，兩條腿都斷掉了，又是被戚籠偷襲，那壹顆顆星辰偉力順著天河而降，近乎粉碎虛空的力量瘋狂沖擊他的精神。
　　程天兇頭頂壹尊神祇幻影剛壹浮出，就被瞬間轟碎，然後又是壹尊神祇浮出，再度被轟碎，壹連十二次，幾乎沒有半點反抗之力。
　　而程天兇早已震駭到了極點。
　　‘不可能，老夫肉身損傷，但是精神經過這十幾年的調養，已然恢復了九成，我的半神拳意又是皇家武道核心六丁六甲神將，怎會如此不堪壹擊！’
　　這程天兇當年修煉的，可是皇家拳術的集大成者，六丁六甲護國神將，能壹瞬間召喚甲神六位：甲子、甲戌、甲申、甲午、甲辰、甲寅，丁神六位：丁卯、丁巳、丁未、丁酉、丁亥、丁醜，壹共十二位丁甲神將相助。
　　這十二位神將身高十丈、神光濃郁，手持擎天之刃，每壹尊神將都相當於半神級別的意念，配合默契，更能甲乙合壹，借助神庭之力，是當年大內第壹高手紫衣人的絕學。
　　雖然他沒有修煉到當年紫衣人的最高層次，但也可以連續不斷的招攝十二道半神意念，論起持久力，在半神之中絕對能排名前三，然而就是這般，在這‘恒河流沙’沖刷下，依舊搖搖欲墜。
　　“天子弒虎，虎噬神刃！”
　　程天兇大吼壹聲，拍案而起，竟然憑空站立起來，同時地面寸寸崩裂，頭頂金光壹閃，壹口虎咬巨刃顯化而出，長三丈、金背白刃，壹絲絲至高的霸皇之氣四溢，刀光壹閃，直接落於最後壹尊神將之手，神將大吼壹聲，雙手握刀，大象粗的手臂豎斬而下，刀光千丈，竟硬生生將壹顆彗星斬成兩截。
　　‘好濃郁的帝王之氣，果然是神道兵，而且是當年霸妖皇貼身佩戴的武器。’
　　霸妖皇在眾多妖皇中，實力絕對能排名前三，壹口虎噬刀也是大名鼎鼎，據說當年曾憑此刀壹刀砍碎天柱，現在看來，傳言並不作假。
　　如來之力，是佛家超越彼岸的力量，雖然彌勒佛比不上現在如來霸道，也不如過去如來堅守，但卻以多變而聞名，因為誰也不知道未來是怎樣的。
　　而且兜率天與魔王的它化自在天僅隔著壹個化樂天，傳聞中，波旬惦記這道佛門業位也不是壹日兩日了，卻始終無法得手，這也是為什麽在《未來星宿劫經》的記載上，大寂滅後，彌勒佛領導千佛出世，而波旬卻無法阻止的原因。
　　戚籠這壹手，是用魔種吸收欲界之氣，模擬小千世界的演化，然後用‘未來佛’創世之念加持，可以說已經有著‘粉碎虛空’三成的力量，對付任何壹尊半神都是綽綽有余，但在這帝王之刃虎噬刀下，卻依舊無法得手。
　　不過戚籠早就料到了，作為承天堡主、關中妖皇，怎會沒有壹口神道兵護身。
　　既然從精神層面無法摧毀妳，那就從肉身上毀滅妳！
　　戚籠大喝壹聲，壹剎那間，右臂暴漲，十二條龍蛇交錯起伏，手臂卷過之處，層層虛空炸裂。
　　閻浮大千印！
　　戚籠這壹手，不僅擁有死神僧巔峰時期的掌力，還添加了‘佛前佛後難’的變化，壹時間，虛空佛力混亂而扭曲，毀滅大千世界的掌力中，甚至還夾雜壹絲絲魔道的變化。
　　僅是掌風，就將這方圓千丈的竹林炸的粉碎，嘰嘰喳喳聲、佛音念唱聲、天魔誘道聲，五大雷音此起彼伏。
　　僅是掌風，就把程天兇震的渾身炸血、五官扭曲，曾經的關中妖皇在戚籠手上，就像是沒牙的老虎，想怎麽收拾就怎麽收拾。
　　然而受到掌風刺激，程天兇從不離身的輪椅瞬間炸裂，露出真容來，金光璀璨，神氣滾滾，龍紋龍鱗熠熠生輝，龐大的龍氣甚至在沖破大氣雲層，讓戚籠這種準龍脈之子都精神壹滯。
　　這是——龍椅！？
　　神道兵，或者說皇家神道兵上，九道龍氣同時爆射而出，編制成壹張巨網，恐怖的掌勁沖擊在上面，攪的虛空層層爆裂，卻始終沖不破這張龍脈大網。
　　歷代妖皇屁股底下坐著的玩意，居然在程天兇手中！？
　　老實說，就算是程天兇壹下子掏出三五件神道兵，戚籠都不會如此吃驚，但這種跟古國皇室的寶物，怎麽會在他的手上？
　　就算在，不也應該是在某個末代皇族手中麽。
　　二人戰鬥的余波幾乎無法掩飾，幾乎壹瞬間，四股恐怖的宗師之氣瘋狂向這邊逼近，而此起彼伏的高手氣息也從堡內各處竄出。
　　壹百位，兩百位，三百位……
　　戚籠從沒想過，能夠在同壹個地方看到這麽多的壹流高手，怕是關內，至少是山四道所有壹流高手加在壹起，都未必有承天堡這壹地之多。
　　彌勒佛念壹剎那顯示了未來的畫面。
　　三息之內，若不殺掉程天兇，這位關中妖皇會手持虎噬刀沖出‘恒河流沙’。
　　四大宗師會堵住自己的退路，而隨著堡內各種封堵半神的機關壹壹開啟，戚籠必然無法突圍，被活活耗死。
　　‘有意思，神道兵，我也不是沒有！’
　　戚籠小拇指上，百鬼夜行戒突然大放黑光，同時五尊巨大的鬼影從地面浮現，高近百丈，模樣怪異，似僧、似星辰、似大海、似神將。
　　鬼氣之中，均蘊含著強大的神性，其鬼若神！
　　‘是長公主嗎？’
　　‘殿下召喚吾等所為何事？’
　　‘僧咤鬼拜見妖皇……’
　　中央五鬼者，壹曰僧咤鬼，二曰尾星鬼，三曰海殺鬼，四曰六丁鬼，五曰六甲鬼。此五鬼亦隨天神，亦從五獄，追取死人、送變禍福者，其鬼狀若神形，並居中央鎮星之位也。
　　戚籠淡淡道：“別管妳們前任主人，先替我做事吧。”
　　戒指上黑光大亮，五鬼猛的咆哮壹聲，五合為壹，竟然化作壹片黑色幕布，往龍椅上裹去，中央五鬼合壹，竟隱隱化作小妖庭的輪廓。
　　同樣是神道兵，或者說同樣是皇家神道兵，兩種力量撞在壹起，頓時把密封的金網扯出壹絲空間。
　　千鈞壹發之際，戚籠背後突然兇光壹閃而過，只見壹條長長的黑影抽向戚籠的背部，壹道深深的戾龍之氣撕裂空間。
　　這是——
　　戚籠頭不回便感覺到，這跟李伏威的龍爪手壹樣，都是由真龍的某個部件構成的大殺器，前者是龍掌，眼下這壹鞭，便是龍尾，受這壹擊，跟被龍脈抽打壹記差不多。
　　這壹鞭的威力，粉碎山嶽、斷截江流，不在話下。
　　殺敵之前必縱膽！
　　戚籠眼中瘋狂之意壹閃而過，背部猛然高鼓，這是混合了橫煉法，《白骨長橋身中架》的壹記貼身靠。
　　這壹靠在通背拳中又叫倒轉死人碑，意思是壹靠之力，能把碑中死人都震活了。
　　戚籠的渾身氣血，都借助這壹靠之力逼出，整個背部毛孔都在發‘孔竅神雷’，在五大雷音中，孔竅神雷又被稱之為雷神勁，是爆發性最強的壹種雷法。
　　脊椎如大鐵錘，群雷秘發，戚籠後背的筋肉凝成壹塊大鐵板，猛的撞在了龍鞭之上。
　　壹聲天塌地陷的暴響，空氣扭曲，氣流爆裂如風暴，僵持片刻，‘嘶拉’壹聲，戚籠的肉身四分五裂。
　　然而手握龍尾的月姬眼中卻閃過壹絲迷惑。
　　戚籠的肉身零件砸落在地，栩栩如生，然而內部沒有任何器官血肉，也沒有壹絲血水流出，就好似空空蕩蕩的軀殼。
　　同壹時間，龍椅散發的九龍勁瞬間消失，程天兇渾身呆滯，跌坐在地，表面沒有壹絲壹毫的傷痕，然而月姬明白，他內部所有器官都被攪成爛泥，死的不能再死了。
　　月姬面無表情的看著對方，像是在發呆，而在壹瞬間，壹絲黑氣從程天兇腦後壹閃而過，黑氣之中，好似蘊含著重重疊疊的地獄氣息，裹著虎噬刀影壹閃而逝。
　　下壹瞬間，四大鐵神衛幾乎同時趕到。
　　……
　　‘薛保侯’的大門猛然被撞開，守衛剛想說些什麽，就聽到壹聲暴喝，“滾出去！”
　　隔空拳意壹閃，兩顆壹流高手的腦袋直接炸裂，而剩下的人竟然余勢不減的沖了進來，就見赤著胸膛的薛保侯，以及被他抱在懷裏的耶律小蠻郡主。
　　郡主並不在意春光外泄，還癡癡的笑著，舌頭舔著薛保侯的胸膛，壹副瘋狂小野貓的姿態。
　　好在‘薛保侯’在被人闖入之前，就裹上了被子，外人只能想像被子中的旖旎畫面。
　　“老夫天堡營老署官，何防，拜見侯爺。”壹位眉發皆白的老署官向‘薛保侯’行禮，手握刀柄，態度相當不客氣。
　　‘薛保侯’皺著眉頭看向眼前這個老宗師，承天堡除了堡主，就屬九大老署官權勢最大，他們掌握著承天堡內，九個實權衙門，維持整個關中戰線的運轉。
　　“剛剛是怎麽回事？堡內怎麽會有半神交戰的氣息。”
　　何防毫不掩飾的打量著薛保侯，平靜道：“堡主被人刺殺。”
　　“哦，妳懷疑本侯？”
　　‘薛保侯’赤身下了床，露出壹身精煉完美的肌肉，渾身上下，像是壹個人形的赤銅豹子，充斥著恐怖的爆發力。
　　“現在呢？”
　　‘薛保侯’恐怖的氣勢爆發，排山倒海而來，何防老臉壹白，宗師也會老的，氣血比起巔峰時期，至少弱了壹倍，自然扛不住這種恐怖威壓。
　　然而面對這近乎半神的壓迫，這老宗師卻是松了口氣，搖了搖頭：“那人不是侯爺。”
　　“那就滾出去！”‘薛保侯’冷冷道。
　　“是，侯爺。”老宗師拱了拱身子，壹臉恭順。
　　“等等，我那老哥怎樣？”
　　“兇手沒得逞。”
　　“那就好。”
　　何防關門的同時，‘薛保侯’至少聽到近千只硬弩下弦的聲音。
　　“怎麽了，我的金刀駙馬？”
　　耶律小蠻也下了床，迷戀的抱住了薛保侯，她的口音有些草原腔，沙啞又惑人，草原的女人愛慕強大的男人，從無例外。
　　戚籠笑了笑，摸了摸對方波浪長發，不再說話，而他背上，壹道巨大的傷痕這才緩緩浮現。
　　而在精神海洋中，大灘血水覆蓋了海面，海水翻開，首銜尾的千丈龍脈，差壹點被壹鞭子抽裂開。
　　何防匆匆趕到主堡，而在主堡之中，四大鐵神衛、兩位夫人、五位公子、九大老署官，幾乎全部在場。
　　“怎樣？”花黎夫人緊張道。
　　“應該不是薛保侯，”老署官何防搖了搖頭：“薛保侯身上沒有壹絲壹毫的傷痕，那刺客可是被活活抽裂了壹張人皮，這就說不通了。”
　　“而且殺死爹是佛門掌法，薛保侯背後是惡道宗，雙方是死敵，不可能會這種苦行僧拳術，咳咳——”程三樓幹咳兩聲，冷靜道。
　　“會不會與大鳩府叛逃的和尚有關？堡主之前不是說，大鳩府的滅亡，是很多人背後捅刀子的結果，他也參了壹筆。”
　　“很有可能，那群和尚殺性重，報仇不過夜。”
　　“關鍵是現在該怎麽辦？”
　　百媚夫人兩眼通紅，似乎極為哀傷。
　　壹尊拼湊的彌勒佛人皮像，還有程天兇的屍身，就擺放在眾人中間。
　　值得壹提的是，那位月姬，似乎被眾人遺忘了。
　　“現在關鍵是，必須馬上選上新堡主，維護周邊關系，沒了老堡主的威懾，關外六府，對於我們可是虎視眈眈，”壹位老署官突然道。
　　“要不，先讓三公子帶兵回來？”
　　話音壹落，空氣頓時壹僵。